贊歎文晞書畫展
欣聞文晞先生復展書畫,筆者特擬數語,以贊其獨步當代之「靈巖」、「幽谷」與「金龍墨松」之妙境。
若論當代畫松之大家,董壽平與黎雄才堪稱翹楚,皆為名重藝壇之巨擘。董壽平晚歲專擅黃山松,風骨峭拔,享有「黃山巨擘」之美譽;黎雄才則以巨幅力作《長青不老松》,拍得8960萬元人民幣之高價,遠超齊白石與張大千,風頭一時無兩,為嶺南畫派之宗匠。然文晞先生筆下之「金龍墨松」,其勢更雄,其韻更奇,其境更神,於當代藝壇可謂獨樹一幟,超然凌駕,誠為松畫之新巔峰也。
丹青之事,自古即為文人騷客所崇尚之高雅韻事。藝者不僅需具孤高朗潔之人格,揮毫潑墨之際,更見品格與見地。宣紙潔白如素絹,墨彩奔流若洪濤,稍懷輕躁浮薄之心,即顯蹤跡;技藝修養未臻純熟者,則難掩其拙。丹青之美,理應澄澈如明月,映照如寶鏡;其藝術價值,貴在心靈與筆墨合一,氣格高古,神采自生。
然黃賓虹嘗言,中國繪畫之精神,在於「人格」。此人格體現於:博覽群書、增廣見聞、涵養胸襟、勤奮修為。尤為關鍵者,當在不貪浮譽、不輕售圖財、心無俗慮,斯可稱為「有胸襟」之畫者。文晞先生常言:「耐得住寂寞,淡泊明志;韜光養晦,方能成就更強大的自己。」倘以黃氏所論衡量文晞先生之氣度與操守,誠可謂絲毫無差,堪稱相映成輝。
文晞先生畢生致力於書畫創作,溯古探今,孜孜不倦,心志不為流俗所動。其筆墨既鑑古亦知新,創作風格獨具,燦然異彩於當今畫壇。可謂程門立雪,卓然成家。筆者以為,其作品已足堪珍藏,堪為傳世之作。
細賞文晞先生所繪山巒,其造形獨具匠心,意象奇逸,風格自成一家,炯異於百家之面貌。山巒結構間,蘊藏具象形態與敘事張力,或峻拔險峻,或柔婉沉靜,皆兼具紮實之體感與流動之氣勢。
山勢變化萬端,變幻莫測。如2016年《松徑閒步》中,前景山巒,宛若柔沙層疊,舒緩起伏,平中見奇。《靈巖幽居》之中景,則似玫瑰綻放,盤旋演化,岩石婉轉如花。2023年《溪山臥遊》,山體彷彿穿山甲伏臥於山岡之上,盤踞岩嶂,氣勢沉雄。2022年《靈山幽隱》,山形又若變形金剛,披堅執銳,靜息林間,具機械之剛、亦藏自然之靈。至於《草堂秋思》一作,更如坐佛潛隱於山形之中,大象無形,靜觀塵世,意境空靈而深遠,畫中更時見奇趣幻象,如寄胎山腰之嬰兒、拱手而立之獮猴……凝視良久,百象並呈,彷彿天地造物,或是明貴妙筆幻化而成,妙不可言。
觀其山水作品中之黑松,更是一絕。細察其枝幹形態,無一不似「金龍翻身」,翻騰於崇山峻嶺之間。《藐姑射山之松》2023年一作,畫中黑鬚松猶如金龍現身,千丈之勢盤踞山巔,金黃松幹,龍形若現。又如2022年《草堂即事》,其墨松猶如五龍翔空,氣勢磅礴,栩栩如生。文晞先生筆下之黑松,不僅是樹,更是靈動的象徵,是神性與自然的對話,常予人意外驚喜。
作品《崇山崔巍》為2021年之佳構,高近五尺,觀者無不為其層巒疊嶂之造勢所驚嘆。其構圖與結構,竟似土耳其特有之玫瑰岩層,雖畫家未曾親臨彼地,然憑藉數十載畫山寫石之歷練,竟能心通山靈,神遊異境。山頂平台繪有草亭與歸隱之士,題以謝靈運《登石門最高頂》詩,仿若詩人親臨,晨策絕壁,登臨絕頂,胸中浩氣,一筆而發,畫作之才情躍然紙上,氣韻生動。
橫幅佳作《江山一葉》,氣勢萬千。山勢蜿蜒於深壑縱谷間,黑松如金龍迎客,穿梭於群山之中,引領觀者穿越幽谷,至右側山腰平台,隱見草舍,訪客得以小憩,遠眺山靈,靜聽天籟,整幅畫作如詩如夢,引人神遊。
韜暉書屋主人,乃一沉潛書畫藝術數十載之老行者。其以一顆歷經風霜之心,一枝歷盡枯榮之筆,將萬古文化之精髓,粹煉凝結於方寸畫桌之間。
賞文晞先生之畫,不可以破網捕風,亦不可用刻度之尺丈量虛空。其藝不僅見於筆法之精湛,更承載亙古流傳之墨香,並融入當代文青氣質之細膩與靈動。
其作品神韻自生,風格獨步藝林,實為靈魂與筆墨交融之典範。文晞先生筆下之世界,既是一場靜謐而莊嚴之文化傳承,也是一種靈性透徹之昇華,更是一場藝術神性的深層對話。每一筆、每一劃,皆為文人修為之具象映現,非僅超卓畫藝之展露,尤見心性與精神高度濃縮之結晶。
此正是當代文人筆墨中,超然「空性」、淬煉「靈性」、無執無我之「神性」三者之圓融共生,成就藝術之至境也。
撰文: 吳遠山 / 藝評者(哲學博士)